【诸葛乔中心】玉生蓝田


想写葛相身边亲人的脑洞衍生物。
很短且逻辑混乱的段子。私设超多千万慎入。私设诸葛乔非病死,有年龄调整。重要人物死亡时间调整。角度极端。没写运粮。人物有弱化。暗黑。拒绝人身攻击。






乔,这个早慧的、却总是郁郁寡欢的孩子,曾是那场谈判的牺牲品。

他总是低垂着头,带点无助地绞着袖口,踯躅地盯着自己用流丽蜀锦织就的鞋尖,清秀的脸上爬满了一种慌乱的不适应。他毫不具备汉丞相之子应有的稳重沉着,仿佛总是在惶恐中思索着什么——而更为不尽人意的是,这种情况在延康元年后愈发地变本加厉,这让他傲人的慧黠也逐渐淡化,有时甚至会暴露出些许痴愚的苗头。

对于丞相长子而言,比起痴钝,羸弱之质倒更能令人接受。文采富丽的御史不敢妄用一字,思忖着润笔,谨慎落墨,并无丝毫的差池。但他却无从得知——最初的乔本不是这样的。


“二弟,蜀中可净是些蛇虫虎豹。”在出发的前夜,恪曾趴在乔的耳边,极尽夸张地恐吓着,“你要仔细,他们能嚼烂你的骨头渣子!”

“孽障!别胡说!”素来温雅慈爱的父亲被气得直瞪眼,指着长子的鼻尖呵斥道,“再瞎嚼舌根就把你送去!”

恪吐了吐舌头,瞥了满脸茫然的他一眼,神色诡谲地跑远了。

“乔。”是父亲在叫他,他温驯而懵懂地走了过去,任由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发顶,“到成都以后,就要更懂事。”乔都应允下来。懂事、听话,这些都是很容易的。而他则更为关心另一个问题,“那我多久能回来呢?”

父亲的脸色一暗,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了一口,他猛地抽回了手,“成都就是你的家,你还想去哪里?”他说完,似是有些难以承受他震惊而凄惶的目光,于是就迅速地背过身去,匆忙掷下一句不容置喙的命令,让他自己去品味疼痛,“从今天起,你的父亲叫诸葛亮。要记住。”

乔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,父亲走远了,在荞麦花一般雪白的月光中,母亲窒闷压抑的哭声遥遥传来,将本就微末的星光衬得宛如千万点泪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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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跋山涉水的漫长途中,他尝遍了颠簸的苦楚,长江的滔滔逝水会将他送去很远的地方。冰凉的水沫好似翻涌的白雪,混着土腥味扑在他的脸颊上。他撑住船舷拼命地望——可江对岸的家,还是在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。

而在难捱的奔波过后,许是成都温润的翠意和男人的微笑过于熨帖,也曾令他稍感慰藉,在麻木中体会到一股暖流。

当然,在延康元年的那一个湿冷的冬天后,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对他一向宽仁呵护的“新任”父亲将他锁在家中整整一冬,直到五月的春光和暖了锦官城,他才在疲惫中渐渐回转了,并谨慎地将乔放出家门。但即便如此,他也将心神从高叠的卷宗与案牍之中抽离了一二,并委实动用了自己的权力,让许多人都跟着他,忧心忡忡地保护他。

但凡事都有例外。人算不如天算,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不必多说的。

记得那一日,在雨后湿润芳芳的泥土气息中,骤然驰来的骏马像是一阵卷地狂风,来人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,乱马冲散了人群。乔摔下鞍鞯,在一洼浅浅的泥水中惊疑地仰起脸,他模样狼狈,乌黑的眼睛急促地眨动,血色淡薄的唇瓣被咬得殷红。

“吴人。”青年将军猛然勒马,狂放地横着光华潋滟的长刀,眼里飞出星点凛冽的寒芒,深深地剜在那张苍白的面庞上。将军的举止持重且优雅,但在那两扇冷冽的睫毛之后,无处宣泄的仇恨却被酿成了黢黑的泥沼,“你能书‘信义’二字?”

乔闪躲着,不敢去看那双亮若晨星的眼睛——那比刀锋上的寒光还要让他不安,他只是飞快地摇头,提起被泥水溅湿的衣摆,像落水老鼠般地跑走了。将军纹风不动,任由他逃开,或许是因为亡父的家规严格,就连笑声也是轻轻的,但那蚀骨的轻蔑却刺痛着他尚在成长的脊梁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隐晦地提醒着,他是有罪的。

不过尽管如此,他还是在蜀地温吞的风物中不安地度过了几个春秋。这源于父亲对他的庇佑。

在父亲忙碌的戎马生涯之余,乔偶尔也会随他参加一些筵席。在响遏行云的乐声里,他不敢去欣赏那华彩缤纷的歌舞,只会用汗湿的手掌攥紧父亲的衣袖,将那瑰丽的黼黻揉得皱皱巴巴,舞女影影绰绰地鱼贯而入,足踝上的金铃细细摇颤,妖冶妩媚的面颊好似梦魇。


“乔,你是我的长子。”声音来自父亲——这是足以替他摆平一切琐事的称呼,而凑巧的是,拥有它的男人十分爱他,因此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的失礼,并投以温柔且鼓励的目光,“我的孩子只会比我更优秀,应付人情并不值得令你恐惧。”

可我不是你的孩子,我父亲叫诸葛瑾。乔默默地做了个口型,低下头,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,时而游弋至砖缝里的一只蚂蚁,安静而老练地等待着——果不其然,在一声极轻的叹息之后,他便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纵容。

这样的日子糟糕透了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。在无数个寂静的夜,乔无数次地凝望着荞麦花一般雪白的月色,却已然流不出一滴眼泪。他觉得自己像个坐穿牢底的囚徒,被巴蜀那苍峻连亘的山脉困死在这一方闷潮不堪的天地,每每在滞痛中睡熟时,梦里却飘满了吴音软糯的歌谣。本该忘却的幼年记忆还是那样轮廓明晰,采莲女的歌声缥缈而甜美,如一尾红鲤般自由自在地穿梭在田田绿叶的罅隙间。在建业的夜风中,母亲柔软丰润的手指执着团扇,臂上的玉镯与金钏儿轻敲在一处,细细的清音与凉风替他驱散了恼人的蚊蚋声。

他将头埋在被褥里,在燥热的气流中睁大了眼睛,然而眼角却宛如干涸的河床。

天府之国令人流连,但这里却从不是他的家。

当寒冷锋利的剑器刺入他清瘦的身体时,他甚至无法呼喊出声,只能在麻痹的痛苦里倒在洒满月色的青砖上,甜腥乌黑的血渗入砖缝,引得蚂蚁密密麻麻地爬上来,舔舐着他尚且温热的血肉。

乔甚至没有亲眼看到那男人流泪的幸运。他一直是个福薄的孩子,在他尸身冷透的前夕,也只有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陪在他窄窄的棺椁边。就连他那些眼泪,乔也要全盘接受。

他到底也没能回家,那具年轻的肉体只能躺在蜀地湿潮的泥土,无声无息地等待着朽烂。


#


天空灰蓝一片,像是块凝着浊泥碎草的河冰。霞光酽紫,飞满广袤无垠的大地。夏末的风十足温情,但吹在亡灵失温的脸上,却总归还是冷的。

乔披着锦官城的袅袅炊烟,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父亲的书房,他一如既往地不安着。而这种不安全感早已刻入骨髓,并非是区区生死就能一笔勾销的。

房间里漆黑一团,却不妨碍他四处走动。乔踌躇地走走停停,循着一点儿寡淡的记忆,漫无目的却又十分执着地寻找着什么。

他不知自己在冥界的混沌中迷失了多久,他只知道,因为自己是被过继的子嗣,情况特殊,所以若想顺利通过奈何桥,他需要一件信物证明身份,譬如在世亲朋的贴身之物。他已去过江东,生父的坟冢冰冷地回绝了他。而他也再无法迈入那一方温暖的灯火,只能在屋外默默地听着兄长的高谈阔论——他早不记得他了。

乔在翻山越岭的时候也没有停止思索,仔细想想,他与关兴又有何区别呢?关兴只是失去了敬爱的父兄,可他,却失去了从前所珍爱、留恋的一切。掰起手指头仔细算起来,总归还是他更可怜些。

可怜……他明明如此痛恨这个词汇,却不可控制地与它越来越近,最终被它一口吞噬,和这历史中的许多人一样,面目模糊,形影单薄,无可奈何地接受着后世的怜悯与同情。当然,多亏他的父辈,他总算还可以在惜字如金的史书上留下自己轻如鸿毛的姓名,即使不被人注意,且在有限的笔触中透着几分命蹇的晦暗。

可是,他的一生就是这样了。他所有的悲喜、爱恨、苦乐也都是这样了。

他不知道自己该怨恨谁,也不想去怨恨谁——但这样满载遗憾的人生,似乎总该有人对其负责。

“阿兄,你是谁啊?”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。借着窗棂中洒下的黯淡天光,他看清了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——那个名叫瞻的孩子被上天优待着,生得粉雕玉琢,满足了人们对下一代的全部企盼。这样的聪敏秀美,让他也不禁心生爱怜。瞻取代了他的位置,迅速而彻底地抹去了他曾存在过的痕迹,并肩负起了他所无力承担的期望与希冀,得到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回报。乔清楚却无奈地意识到,所有人都在心无旁骛地爱着瞻,就连父亲也是,而爱是最狭隘自私的情感,于是没有人会记得他。

“你的眼睛很美,就像阿翁……”瞻看得入神,那圆鼓鼓的小脸蛋挨进了他,饱满而黑亮的眼珠浸透了甜蜜的天真,与不加掩饰的好奇,“你是谁家的孩子啊?”

乔的喉咙梗塞了。他想大声地喊出来,我和你一样,是诸葛氏的孩子。

会有人对此会感到艳羡吗?在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,这样的生活想必是会赚得许多羡慕目光的。但即使是望族子弟,想要稍有体面地活下去,撇去卓群的运势之外,也要支付高昂的、甚至是不对等的沉重代价。

正是因为这个身份,所以他便没有选择的权利,理所应当地为父辈的利益与理想牺牲这短暂的一生。而在失去了所谓的价值后,他不足以成为一个费心权衡的筹码,那么他就只能躺在冰冷的黄土中,听着异乡的风声,被这个世界干脆且漠然地遗忘。所有的痛苦、委屈和悲哀都蜂拥至嘴边,可当他再次瞥了眼年幼的瞻,却看到了一张在血泊里兀自惨白的脸。

于是,乔再不能够回答什么。他只是摇一摇头,俯下身去,从那寒素的榻上拾起一根白发,然后便在瞻好奇的目光中隐入温柔的暮霭,唱着吴地的歌,不知走到哪里去了。

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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